雪花飘落，大乾的京城已经被白色所覆盖。
今年的雪有点大，虽然说是瑞雪兆丰年，但这雪未免太大了，京城都有不少老百姓的屋子被大雪压坏。
朝堂上吵了半天赈灾的事情，皇帝裹着被子揣着香炉，像个俗气的富家翁一样坐在龙椅上打哈欠。
换了往日，钟显龙是不会露出这种姿态来的。
盖什么被子，不怕被文武百官觉得自己窝囊虚弱么？揣什么暖炉，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身子弱么？还打哈欠，是不是生怕这些眼尖的大臣们猜不到他没睡好。
但最近这一段时间，钟显龙越来越懒散，在朝堂上的表现也越来越随意。
有人猜测过是钟显龙的病情加重了，但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。
以钟显龙的性格，之前病得最重的时候还是要竭力装样子的。
如今皇帝似乎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已经老了这个事实，大臣们又开始猜测，是不是皇帝又想立储君了？
一轮试探之后，钟显龙却烦躁地说：“你们是不是天天都巴不得朕退位？整天说储君储君，朕知道你们都想当从龙之臣，但你们确定自己押宝押对了？现在就开盅，你们就不怕满盘皆输，不怕全家死绝？”
这番话没有任何的掩饰，也没有任何的话术，直白得像是市井泼妇骂街一样。
大臣们从未见过钟显龙这份姿态。
曾经的皇帝老谋深算，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，每一次上朝都是一场极限拉扯，要么是大臣们给皇帝挖坑，要么是皇帝等着大臣们作死送上把柄。
这样的博弈持续了许多年，或者说历朝历代应该都是差不多。
大臣总想架空皇帝，皇帝总想掌控群臣。
以往钟显龙也很喜欢这种游戏，自己更是其中的高手。
但最近，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。
皇帝发表意见是如此的直白，似乎完全不需要担心内心被群臣猜中，不怕自己变成群臣的傀儡。
钟显龙并不是摆烂，而是他发现自己根本用不着跟这群人玩政治博弈的游戏。就算这群大臣真想做什么，他还有个好儿子帮他兜底。
在钟阳明将戎蛮大汗的脑袋送入宫后，钟显龙就更加确认大乾江山可以千秋万代。
既然如此，还有什么好博弈的。
钟显龙现在已经不屑跟这群人斗智斗勇，天气冷了，年纪大了，裹被子揣暖炉能让自己舒服，那就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。
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，钟显龙今天都懒得上朝，多睡几个时辰对他这种年纪人来说对身体更好。
等那些大臣们将立储这事放下了，钟显龙才说：“草原之事，你们商量个章程，看老六该如何封赏。”
钟显龙此言一出，群臣便沉默下来，一个人都不敢开口。
六皇子在烽燧城失守的时候力挽狂澜，保住了这座边关重镇，然后在城外杀了两万戎蛮人。然后六皇子又深入草原，杀了戎蛮大汗，期间杀的戎蛮人数不胜数，挑动草原内乱，如今草原一分为二，明显是数十年内不可能再对大乾有半点威胁。
这份功劳，一开始拿出来的时候没人信。
这吹得比“二皇子单挑三十五位戎蛮大将然后单人独骑吓退戎蛮大军”的战报还离谱。
但数以万计的戎蛮人脑袋被主管烽燧城的三皇子送到了京城，还有万民书作证。然后皇帝拿出了戎蛮大汗的脑袋，就算大家认不得这个大汗的模样，他头上的金冠是做不了假的。
因为这个金冠上面镶嵌着一枚玉戒指，这是大乾某位先祖皇帝的随身戒指。
说起这枚戒指，算得上是大乾的奇耻大辱。
曾经有一位大乾皇帝，跟钟显龙一样拎不清，以为自己很会用兵，亲自带兵进入草原。结果是大军覆灭，自己都成了俘虏。
他当时将龙袍脱了，套在一个护卫身上，假装自己是个小兵成了俘虏，后来又被卖了当农奴。
后来用随身的戒指贿赂了一个戎蛮头人，这才得意回国。
这事本来知道的人不多，但这位戎蛮头人后来将戒指献给戎蛮大汗，有人认得这是皇家之物，仔细一查才发现他们俘虏过大乾皇帝，结果被他跑了。
戎蛮人后悔得捶足顿胸，后来只能大事宣扬这事，说大乾皇帝跟野狗一样夹着尾巴逃了，还编排了许多他当奴隶时候的丑事。
至于真假，已经无法再验证，因为这位皇帝回来之后不久就病逝了。
但被俘是真的，这枚皇家玺戒就是大乾最大的耻辱，朝堂上无人不知。
戒指被镶嵌到戎蛮大汗的金冠里面夸耀武力，如今金冠连着人头一起被送回来。
只要金冠上的戒指是真的，那金冠自然是真的，金冠是真的，人头自然也不会假。
这是实打实的功绩，虽然没人知道六皇子是怎么办到的，但事实放在眼前，他们想不认都不行。
而且皇帝你不安常理出牌啊，薪王都封王了，还怎么封赏？！
下一步是不是要当皇帝？！
问题是你自己又不愿意立储，这不是两头堵么。
做皇帝做到这么无耻，真的很少见啊。
在法理上，王爷已经是最高品级了，没办法再给钟阳明往上封。有名无实的头衔也不行，因为论尊贵也没有比王爷更尊贵的头衔了。钱财这种东西拿不出手，如此泼天大功，可以名留青史而且应该大书特书的功劳，要给多少钱才合适，整个国库拿得出来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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